46.告密_青山深处有人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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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6.告密

  秦漠当晚宣称,县主已是山神的人。往后婚嫁,须由四奶奶请示山神方可定夺。

  不然,恐会天降奇祸!

  他自罚三杯,正式解散了招亲队伍。

  灵玉县主的招亲,始于荒谬,终于离奇。

  在全县迅传开,成为旷世“奇谈”。此乃后话。

  这一夜,气候急转直下,坠入了真正的冬季。

  秦漠撤回了果林中的侍卫和小太岁,让他们住进了帐营。且吩咐所有人天一亮就回县里去,连贴身护卫也不必留下。

  林谆板着一张弃妇脸苦劝多时,也未能挽回主子的决定。

  主子已是郎心似铁了。

  天蒙蒙亮,锦娘自然地醒了。

  窗外,疾风如猛兽在呼号。竹林“刷刷”作响。

  屋子里却很温暖。被窝里更像是裹着一个春天。

  可是,她却要离开这春天,向寒冬里找苦头吃。不为别的,因为她总想给自己的男人最好的日子。宠爱他,无微不至地疼他。

 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。

  她拗起脑袋,瞧了丈夫一眼。悄悄把身子往外挪。

  他立刻觉察了,撒娇地箍住她的腰,“老子今儿不想吃早饭。你不许起。”

  “你不吃徒弟还要吃呢。”她挣开他的手,滑出被窝去。拿起中衣、袄裙,一件件穿上身。然后,俯身在他额头印了一个温柔的吻。

  “继续睡吧,我给你做好吃的。”她轻柔地说。

  ——晚上她是妻子,这一刻却又成了母亲。

  阿泰掀开眼皮,静静瞧着她的身影。直到她拉上了障门,他才闭上眼,把她睡过的被窝一角缓缓搂进了怀里。

  徒弟如一尊伟人雕像站在屋顶上,向着寒风里念咒......

  好像要乘风而去,仪式感强得令人无语。

  锦娘视若无睹,径直准备早饭去了。

  下河淘米时,现河岸的帐营已消失了。而远处果林边的空地上,却又扎了几个新帐。

  难道徒弟又抽疯,下了什么新令吗?

  锦娘也没细想。拿根木棍子捅破薄冰,蹲下来淘米。

  忽闻对岸传来“哒哒”的脚步声。

  锦娘抬头一瞧,愣住了。一头硕大的黑熊正从林边走来......

  浑身毛黑亮,身形壮硕。一张圆盘脸,一个尖长鼻子。

  手里还提着几只山鸡……

  它见到锦娘似乎很意外,愣在了对岸一动不动。

  此岸,淘米篓子里的水“啪嗒、啪嗒”往下滴。彼岸,山鸡的毛在寒风里狂舞……

  一场世纪对视悠长地定格着。

  锦娘心想,怪事,熊大都不冬眠的吗?

  这种大冷天的还跑来送东西,真叫人过意不去啊!

  她扯出一个亲切的笑来,“你,你好,请进去坐吧……”

  黑熊的矮短腿子动了一下,似乎想掉头离开。

  但是,随着锦娘一再扩大脸上的亲切与温柔,它终究迈开了脚步,犹犹豫豫地过了河。

  直立行走......肥屁股一摇一摇的。

  屋顶上,临风念咒的“仙人”住了声,傻眼瞧着坡上一摇一晃爬上来的“人物”。

  锦娘扬对他说:“无事,是你师父的朋友。”

  她打开栅门,客气地微笑道:“来,请进屋坐坐吧。”

  黑熊把断了气的山鸡往栅门口一扔,站着没有动。

  不知是赌气还是害羞,低垂着圆乎乎的脑袋。既不走,也没进来的意思。

  身上的味道臭极了......

  可是,锦娘依然觉得它萌翻了。

  吃了人家这么久的“供奉”,她对这位熊邻居早已神往。见它久久不动,不禁缓缓抬起手,示好地伸到它面前。

  她把笑容放到最大限度,诚挚地说,“没事哒,进来吧。”

  终于,黑熊如小媳妇似的挪步进来,低声咕哝道:“呼呼,嗷呜。”

  锦娘也来个鸡同鸭讲,“哦,那谁……泰哥还在睡懒觉呢。”

  “呼呼,呼呼,嗷呜......”黑熊低着脑袋往里走。

  步伐很奇怪,憋尿似的夹着腿。

  它特别知礼,死活不肯进屋。

  对锦娘轻轻抬起脚,表示自己脚上是湿的。

  ——萌死个人了。

  它把身子侧对她站着,毛茸茸的爪子交叉在身前,宛如梦露摁裙子的经典动作!

  样子别扭古怪至极……

  锦娘把它请到树下的石桌旁。“那就坐这儿,请稍等一下,我去取些吃的来。”

  她坐了个往嘴里扔东西的动作,对它笑。

  黑熊默然又温顺地转开了眼。

  秦漠从屋顶飘然而下,瞧一个绝世大美人似的,眼睛都直了。

  黑熊瞥他一眼,抽了抽鼻子,“呼呼,嗷呜——”

  表情似乎颇有点不屑。

  秦漠:“……”

  不一会儿,锦娘端着温热的蜂蜜水和几块栗子糕出来了。看到黑熊仍以古怪的姿势坐着。宛如穿了短裙的电视女主持,紧紧并着两条腿,像个了不得的淑女。

  锦娘忽然灵光一闪,了悟了!

  ——它不会是怕她看到它的......那什么吧?

  锦娘整个人都不好了......

  失控的笑意忽然卷上唇角,险些喷出来。

  她咬着嘴唇,艰难维持着“朋友妻”的形象,把东西端了上去。

  这时,阿泰大步出来了。敞胸露怀披了件夹袄,伟岸地跨出门槛。看到妻子张罗的这一幕,忍不住露出牙酸的表情,要笑不笑抱臂瞧着......

  黑熊直起身,向他说:“呼呼,嗷呜。呼呼,嗷呜,呼,嗷——呜。”

  似乎在叙述重要的事,流露的感情有点强烈。

  阿泰听着,脸上的戏谑消失了。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。

  之后,也低沉地“嗷”了几句,对它点了点头。

  黑熊鼻孔里吭了几声气。没再说什么。把栗子糕往手里一抓,“啪嗒啪嗒”摇着屁股离开了。

  锦娘:“……”

  好想给它洗个澡呀!

  “大哥,它说什么?”

  丈夫扫了迷妹和迷弟一眼,低沉道,“……它说,子母山和桃花岭上,有不少猛兽都消失了。”

  “诶.......消失了!”锦娘惊疑地皱起眉。

  徒弟张嘴叹了口气。如懒猫洗脸般,慢慢抹了一把脸。疲惫又无奈地瞧向师父。

  ——好像在说:敌人这么搞法,我真没辙了。

  丈夫嘴角痉挛了几下,“都莫怕。猛兽再猛,也没老子猛!”

  他走到石桌边,端起黑熊没喝的蜂蜜水,“咕咚”灌了下去,瞟着妻子道,“老子还要再去眯会儿。”

  他光着胸膛,筋肉狰狞,壮实如一尊铁塔。横扫千军的英雄气概,让迷弟瞧得眼球直颤,忍不住自卑地想,“我这种不长胸毛的家伙简直是个假男人吧。”

  早饭刚过,家里又来了个稀客。

  ——王寡妇。

  她穿了件青蓝的袄子,头上包了布巾子。直接从繁华处转身,朴素得连件饰也没戴。

  脸上抹着厚厚一层□□,遮挡着明显的淤青。

  她站在栅门外张望,一见锦娘,露出腼腆似小孩的笑容,“早上做了点馒头,送点来给你尝尝。”

  锦娘万分错愕。她何时跟寡妇有交情了?

  就因为昨日徒弟宴客,把她也“当了一回人”?

  她这师娘就要被贴上朋友的标签了吗?

  咦......莫名有点惊恐啊,怎么破?

  寡妇见她表情,笑容微微一僵。脚尖在地上蹭了蹭。目光向上移,不聚焦地瞧着崭新的大房子。

  脸上升起了一种精神病患者的空白。

  锦娘心里颤抖了一下,上前拉开栅门,“这么冷,真是过意不去。先进屋坐吧。”

  寡妇立刻又笑起来,如孩子般灿烂又羞涩。笑纹挤掉粉粒子,那张斑斓淤青的脸令人心惊。

  她似乎不懂交际之道,一把挽住了锦娘的胳膊……

  锦娘只觉得被蛇盘住,半边身子都凉了去。

  丈夫带着徒弟在柴棚里干活,向她投来一个漠然的眼神,又平静低了头去。

  似乎一点没觉着有何不妥。

  寡妇生怕冷场似的,一上来就跟她小声捣鬼,“昨儿把我笑死了。那贱货吃了个大瘪子!你瞧出来没,她想弄你家的!比我还贱的货,她也配!”

  锦娘:“……”

  只觉自己的交际能力也被归零了。

  不过,寡妇如何知道燕妮是冲阿泰来的呢?

  “你,你先坐吧,寡妇......啊,不,水娣。”

  锦娘自觉失礼,尴尬得咧嘴吐舌,红着脸从一旁斗柜上端来栗子糕,给她倒了一杯蜜茶。

  寡妇见状,越热情得令人无法招架,“没事。你就叫我寡妇。我不就是寡妇么!咯咯咯……”

 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忽然又毫无预兆戛然而止,“我刚过来时,看到江湖人在林边扎了营呢。你不晓得吧,他们还不死心呢。”

  “诶?”

  锦娘困惑极了,难道那帮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李燕妮?

  寡妇露出鄙屑的神情,“大家都是破鞋,她倒走哪儿都吃香。切!上头拿她当宝,下头男人也个个捧她臭脚!”

  “上头……”

  寡妇嘟起整张脸。表情里既有小孩的天真,又有容嬷嬷似的凶狠。诡秘地点了点头。

  她凑近说,“你要小心了。上头下了两个令。你是一个。李俊说冬天结束前要把你带走。”

  锦娘如被通电激活,倏然睁大了眼。稍愣片刻,直接忽略寡妇酸臭的口气,凑近问道,“带走,带哪去?”

  寡妇用力瞪住她,神情不正常地说:“上头。”

  “……为何要带我上头去?”

  寡妇扭刮下巴,“李俊说的。要想尽法子把你弄走。上头要你。”

  不知是肠胃不好怎的,她的口气臭得熏人脑门子。

  锦娘也顾不上避让了,悄声问,“上头是谁啊......水娣?”

  寡妇越像个容嬷嬷,抬起手,对自己做了个抹鸡脖子的阴狠动作。使劲儿摇了摇头。

  锦娘瞧她半晌,缓缓坐直了身。呆了一会,忽然想了起来,给她让了让栗子糕,“来,尝尝我的手艺……”

  寡妇立了功似的,毫不客气拿起栗子糕犒劳自己,对她做了个妩媚的笑。

  锦娘险些生受不住,默了片刻,才悄声问道:“水娣,那你刚说的还有个命令是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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