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4.产女_青山深处有人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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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4.产女

  秦漠大步冲到师父跟前,又猛然刹住。表情绷成石头。

  沉默得有点悲壮......

  阿泰淡然一笑,十分不内敛地张开双臂,上前抱了抱他,“我的宝贝徒弟受苦了。”

  锦娘被他肉麻得一激灵。肉麻完,眼睛又湿了。唇角泛起笑意。各种表情在她脸上割据着,感慨万千。

  秦漠抿嘴一笑,搂住师父说:“哪里宝贝了?那会儿把我往回赶,说好来看我,左等右等不见人。信也不回。我后来明白了,是嫌弃我这碍眼,打扰了你们夫妻恩爱。恨不得赶得越远越好。”

  锦娘的笑容略一失控,“……”

  当时这师父确实是这么个心理。

  阿泰把他从身上撕下来,嘴角抽搐道,“好啦。都当皇帝啦,别幽怨得跟个小媳妇似的。刚才还像模像样,这会儿又不成样了。”

  师徒俩你损我,我怼你,重逢之喜回荡在嬉笑逗骂中,亲乐融融,自不必说。

  秦漠的目光屡次扫过师娘。等一波寒暄过去,才端肃面容,郑重一揖,“弟子见过师娘。”

  躬身时,忽然现师娘的肚子……

  “诶!”他猛地抬头,满目震惊。

  一抹狂喜呼之欲出。

  阿泰心说:好家伙,老子当爹的也没这样。

  才刚见面,又想抽他了......

  “诶什么?”师父没好气地问。

  秦漠的狂喜在眼底和唇角闪烁好一会儿,终于逼退回去。

  他谢恩般深深一揖,颤声道:“恭喜师父,恭喜师娘!”

  阿泰意味深长,带着讥讽说:“哼,同喜,同喜啊。”

  锦娘感动地想:“这徒弟待我们真是一片赤子丹心啊……我怀个孩子,他高兴成这样子!”

  如是忖着,徒弟已上前来,虚扶着她的手臂,小心翼翼道,“师娘,快坐榻上去,别站着。”

  好像是自己的孩子......

  阿泰瞧得眼皮直跳。

  好嘛,他这师父一上来又可有可无了!他瞧妻子的表情,恐怕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。

  也懒得告诉她了,说出来都替这破徒弟丢人!

  “来人......”秦漠抬头喊了一声。

  忽然现到,内侍们的眼神都空落落的,像在站着睡觉。

  连林谆也是如此。

  他莞尔一笑,捡起从前的调皮口吻说:“厉害了,我的师父。”

  “大晚上的先别折腾。说说话。我会住段时间,帮衬帮衬你。”

  “如此甚好!”秦漠一击掌,目光灼然,“有师父出马,何愁不能平天下。那些家伙仗着兵力,叫弟子处处掣肘,早窝了一肚子气。正该师父亮相,给他们来个绝对武力压制。”

  阿泰被恭维得舒坦,淡着表情说:“行了,老子这不是千里迢迢赶来给你当刀子使了么。”

  听了这话,秦漠心里的褶皱都被熨平了。

  ——五个月来的委屈和思念得到了深切的安抚。

  他展颜一笑,“师父,把那内侍弄醒吧,让他把偏殿收拾一下,给师娘休息着。咱们再说话。”

  阿泰想想也是,顺着他所指,收回年轻太监身上的精神压制。那人立刻醒了,一番惊魂失措。

  皇帝慢声开口,震住了他,三言两语把人打去干事。

  那小太监挺利索,没一会儿就回来通报收拾完了。

  秦漠又亲自去查视一番,才扶了锦娘去歇着。忙出忙进,把师父晾在一边。

  阿泰全程无语……

  锦娘快被他的孝心融化了,哭笑不得地说,“无妨,我一点也不困。哪有如此金贵?”

  “我和师父在隔壁说话,您安心歇着,不要怕。就当自个儿家。”

  太监低垂着脑袋,眼珠子鼓鼓瞪着地面。

  大半夜的,究竟是何方神仙下凡啦!

  侍奉君侧近半年,他还没见过龙颜如此和悦的模样!简直神了!

  锦娘被宫女伺候着躺下,十分不好意思。澡也没洗,就被绑架到床上了。奈何盛情难却,只能假模假样歪着。

  能听到他们说话,她也心安。慢慢便合了眼,真的睡着了。

  外面,师徒二人就着茶点,彻夜叙话,共商大计......

  临到天亮,秦漠说:“莫要去住客栈了吧,宫中有的是屋子。”

  “如此岂不扰了你的后宫?不妥不妥。”

  秦漠听出这是试探,立刻斩钉截铁自我澄清,“没有后宫。也......咳,也从未安排人侍寝。”

  “朝中臣子没意见?帝王登基,不立后可不成体统啊!”

  “别说立后,就是宫女也不曾收一个。以后也不会有。”

  两人交锋似的望着彼此的眼睛。

  阿泰有点感慨,又有点好笑,“你不必如此吧……要是真的朝中有压力,也没什么。”

  “先前云信师父在时,早已放出了话,弟子必须晚婚。朝中也都知道。”

  “他可能就是随口一说。你也就信了。”

  秦漠含着一抹淡泊的笑,沉默了一会,“......我还是想等。”

  他低垂眼眸,半晌犹豫后,低声倾诉道,“我偶尔在梦里……会见到一个女子。每次都是她……所以这事儿听上去匪夷所思,也并非没有影子的。”

  “何时做的梦?是何模样的女子?”阿泰倾身问他。

  秦漠咳嗽一声,“不要谈这话题了吧......说出来,师父难不成就肯与我合谋,站到同一阵线上?”

  “当然。”师父果断地说,“只要不是我家的女子就成!”

  秦漠:“……”

  太坏了!

  阿泰噎了这家伙一把,心中乐得很。

  憋笑瞧他一会,心中有了一点异样的柔软。

  眼前丰神秀逸的帝王是自己轮回的第一世。在浊世中辗转颠簸,变成了不同的人,碰了面,结了缘,成了师徒。

  而妻子的第一世,却将在她的腹中诞生。

  轮回真是荒唐又奇妙啊。

  有大智者曾说: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”

  万物归宗又成为一。一终究归于道。

  ——众生原就是一体、同源的。

  在无数次轮回中,多次互为父母子女。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进而演化出纷繁复杂却又因果相连的大千世界。

  在君寰的时代,人们已现,分别置于不同星球的两个粒子可以合为整体,互为因果,共生共灭。

  阿泰不禁心想:我和小漠大概这样的两个粒子吧!

  华藏世界是多么奇妙!

  他微微勾起嘴角,望着徒弟,露出一个通透的笑容来。

  秦漠不太好意思,抿住嘴角,把眼睛垂了下去。

  脑中疏忽闪过了梦中少女的模样……

  那模样,再等几十年他也是愿意的。

  所幸,如今总算看到了希望。

  阿泰和妻子在宫中住了下来,而且住的是皇帝寝宫。

  此举无疑有违宫制,震惊了宫廷内外。

  一时,各路消息像忙碌的小鱼儿在水下游走。

  秦漠一反勤政的常态,连早朝也不上了。摆出昏君的架势,整天陪着师父师娘,散步、赏花、听戏。

  ——把师娘照顾得无微不至。

  百官的胃口都被他吊了起来。

  按往日经验,这位是个人才。一旦抽疯,必有人倒霉。如今成了势单力孤的皇帝,居然还敢抽疯,不知能抽出什么花样儿来。

  大家各怀心思,等着好戏出台。

  两日后,赵太后驾临了皇帝寝宫!

  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年老女人,穿一身盛装宫服,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来。好像漫步云端的王母娘娘,睥睨万物,目无下尘。

  彼时,阿泰和秦漠在亭中弈棋。

  锦娘由宫女陪着,坐在秋千上赏花。

  随着太监一声吆喝:“太后娘娘驾到——”

  宫人们跪了一地。

  锦娘收到丈夫的传音,闲坐看戏,事不关己。悠悠荡了两下秋千。

  这挑衅的态度立刻招来太后大宫女的厉声呵斥:“大胆!掌嘴,打到她跪为止。”

  ——都是不把皇帝放眼里的。

  谁也不屑虚以委蛇的迂回。

  一上来就将矛盾激化,尖锐地对立起来。

  双方都有恃无恐。

  阿泰从亭间往下看,淡淡对妻子说:“谁近你三尺之内,抽翻他们。老妖婆也只管照抽不误。”

  声音在半空回荡,立刻炸起异口同声的“大胆”。

  花园内一片剑拔弩张。

  怒不可遏的太后对内侍使了个眼神。

  三个太监立刻上前,要对锦娘掌嘴。

  花丝无声无息,如流水般一荡……

  太后的人马都被掀翻了。环佩叮咚,珠钗滚落。连主子也摔了个满嘴啃泥,出尽大丑。

  锦娘晃着秋千,“啊哟,我没给你下跪,你倒给我磕头啦。客气,客气!”

  “反了,你们要造反!株连九族!”

  被武力压制的太后两眼喷火,面红耳赤地判她一个罪。

  锦娘对太后一笑,“再敢瞎嚷嚷,把你抛河里去……”

  太后被她那谈笑间收割人命的气势堵得半死,浑身起了抖。凌厉的目光飘向秦漠,不敢相信地质问:“皇帝,你意欲何为!这妖女是何人!”

  锦娘看她对徒弟那嚣张样儿,顿时又把花丝甩了过去。

  太后脸上被抽出两条血口子来。

  “让你不要嚷嚷……”锦娘说,“他可是皇帝,哪儿轮到你呼来喝去!”

  秦漠一面暖心窝子,一面却又担心,皱眉道,“我师娘这样晃来晃去不要紧吗,让她上来吧?”

  怀了孕不是应该卧床养胎的吗......

  “瞎操心。无妨,她厉害着呢。”

  宫人们卧地起不来,太后威仪尽失。沉默的气氛中漾着歇斯底里的愤怒……

  ——一场宫廷惊变正在眼前生。

  一刻钟后,墙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。皇帝寝宫被包围了。

  未久,走来一个长黑脸膛、眉眼有如山羊的武将,满脸挂着冰冷的阴森,和淡淡的狞笑。

  “不知皇上此举......”

  质问还没说完,看到了秋千上的美人,竟呆呆失语了。

  锦娘撇了撇嘴,警告说:“你再多看一眼,眼珠子要被抠出来了!我不是吓唬你。”

  阿泰向那人瞥了一眼。从座上耸立起来,走下台阶。

  随着步步接近,一种奇怪的感觉牵动了他的识海。

  “这就是赵况?”他低声问旁边的徒弟。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有意思......”阿泰说。

  原来,这赵括也曾向君寰献过一魂一魄。记忆里有这印象。

  看来主子覆灭了,狗狗们无人管着,都出来乱咬人了。

  这事儿也够奇怪的——阿泰忽然觉得。

  当时,君寰在上头,魂魄只能下来一小会儿,再会装神弄鬼,也没法沟通如此多的信徒吧。

  为何这么多人愿意向他献祭?

  天魔女再厉害,能展出这么多的信徒吗?

  她本质上不过是残忍,淫|乱的蠢女人,有这么大的本事么?

  阿泰忽然有点疑惑。

  他也懒得搞大场面耍威风了,径直向赵况冷冷传音道:“本君还没死呢,傀儡就开始上蹦下跳了。”

  ——他的声音与君寰毫无二致。

  赵况一听之下,面上褪尽人色。梦呓地说了句,“神君......”

  天啊,竟然是神君!

  在所有信徒的意识中,献祭了魂魄就是让对方操控着生死。

  这个雄浑醇厚的声音对他而言就是死神之声呐!

  神识上有强大的威压覆没下来,如巨浪一般,几乎让他当场崩溃。

  赵况冷汗淋漓,鼻端好像闻到了死亡的腐腥味。

  早已习惯战场厮杀的武将感到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恐惧,失控地起了抖。

  阿泰居高临下瞧着他,依然用传音的方式问:“本君不是下了令,所有人都回家种地么?你不听话啊……”

  赵况无法回答。

  阿泰静默着,强大的神识凝成细丝,探入他的意识深处。

  然而......

  关于如何成为信徒的记忆,已经不复存在了。哪里也找不到蛛丝马迹!

  ——看样子被人抹去了。

  李燕妮有如此大的本事吗?

  他盯着赵况瞧了半晌,终于开口道:“你交上虎符,解甲归田。好好种地去吧。”

  “是!”赵况如获大赦。

  秦漠:“……”

  事情竟如此简单。之前半年他在夹缝里的窒息周旋,全都是白受的苦。

  哎……

  次日,赵况果然辞官。度快得有点屁滚尿流的意思。他在百官心中几乎算是不可撼动的大山,谁也没想到,一夕之间莫名坍塌,碎成了渣渣!

  此事震惊朝野,一时间,人心惶惶。

  皇帝趁机大清洗,肃清余党,将最高权力牢牢握紧手中。

  不到一个月时间,朝廷改天换地,气象一新......

  住在宫里的时间,锦娘仍然每日去“太虚圣境”,种花、打理菜地。

  说来也怪,即便到了京城,每次进去也还是在那个地方。

  起初她不明白,既是平行的空间,从虫洞垂直撕裂下去,难道不该掉在京城相对应的地点么?

  可是没有。

  丈夫说,是因为结界上的意志不让她去别处。人一下来,就被传送到了结界里……

  “我要好好琢磨一下这些现象......种种现象。”阿泰深沉地说,“......我有一种感觉,君寰那件事还存在其他的推手。也许,我们都成了别人博弈的棋子。”

  “博弈的棋子?”锦娘很纳闷,“谁在博弈?”

  阿泰撇撇嘴,没再说什么。

  与此同时,更加勤奋地投入了修炼。

  因为徒弟死皮赖脸的挽留,他们在京城又多待了些时日。每天依然是吃饭、睡觉、修炼。悠闲得很。

  除了赵括的事件后,阿泰没再参与过政事。

  期间,他让妻子把徒弟也带下来修炼。汲取灵气,锻造精神。

  ——也算尽到为人师父的责任。

  日子一天天过去,锦娘的肚子越来越大,逐渐逼近了临盆之日。

  宫里准备了八个产婆,以及一大堆毫无必要的上等补药。

  太医每日来把脉两次。

  吃的、用的、穿的全要经过四道关卡检查......

  徒弟神经兮兮的,把一切搞得草木皆兵!

  师父起初很不以为然,后来在这瘟病感染下,也开始陷入产前焦虑。

  夜里做梦也吓醒过,梦见妻子难产了......而自己无计可施。

  唯有锦娘是最淡定的。

  所有人都绷紧了弦、成天提心吊胆,几乎临近崩溃点,这日中午,她靠自己完成了一场痛苦涅槃——在“太虚圣境”的花丛中,不声不响地诞下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!

  当时,丈夫和徒弟正沉浸在修炼中。

  忽然听到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……“哇——哇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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